最後一個字眼沒來得及吐出來, 被迎面而來的文件打回喉嚨裏。

陸歸也面無表情收回手, 眼風凜冽掃過對方驚魂未定的臉，“陳總，註意言辭。”

“……”制作人心如死灰。

娛光做足了準備，為避免臨時出現制作人撤資問題這類可大可小，但一定能上熱搜的問題, 法務部早備好文件。

合同掉落在病床上，制作人咽了口口水，抵死不從，“我不簽。”

陸歸也掀起眼簾, 黑眼中藏不住譏諷嘲意, 單是靜靜坐在那不說話, 身上散發出的氣場攝人可怖。

待了幾秒，他站起身, 俯身“好心”替他打開。

助理格外貼心，遞過去鋼筆, “陳總，請吧。”

現在算是騎虎難下，陳憲剛迫於壓力接過筆, 忌憚地打量面前的男人, “我，我簽。”

最後一個筆畫落下，助理彎腰拿走合同，蓋上公司的公章, 再收回牛皮紙袋裏。

陸歸也淡淡睨過去，“以後做好該做的，要是還想覬覦什麽，可不是一酒瓶能解決的事兒了。”

威脅起了作用，陳憲剛訥訥點頭，後腦勺的疼痛令他心有餘悸。

昨晚上他是喝了酒，但眼睛不瞎，怎麽會漏過陸歸也親自拿起酒瓶教那女主角打人的場景。

陳憲剛怕這個男人還會做出什麽事兒來報覆他，緊忙拿出商場應酬的那套，“陸導，我對今小姐沒有非分之想，您可以放心。”

陸歸也聞言，卷起舌尖舔了下後槽牙，似笑非笑的模樣撓的人心尖不舒服。

兩人對視一分鐘後，他擡腳走回病床旁，拍了拍對方顫抖的肩膀，“你是該慶幸沒有非分之想。”

下一秒，手上的力道加大，動作似是警告。

“不然，你現在應該在走廊盡頭那病房躺著。”

陳憲剛虛浮著眼神，走廊盡頭，ICU監護室——

“是啊是啊，今小姐有您這尊大佛撐腰，紅不是問題滴。”

陸歸也懶得再和他多廢話，剩半個小時開機儀式，為了這麽個人耽誤場子不值得。

《神的殘次之作》開機儀式定在S市中心公園，陸歸也趕到時籌備組正在進行最後檢查，十二點半正式開始。

今晨等在劇組的大巴車裏，興致寥寥調出憤怒的小鳥闖關，懶洋洋靠住椅背。

哄鬧聲響起，她擡頭望過去，正巧和陸歸也四目相對，然後，容不得她躲避，男人徑直走向她。

周圍的座位已經滿了，只剩下今晨裏面有空座，大巴前面有給他準備的地方，非要和她擠。

陸歸也偏偏不理會場控的話語，靜靜站著等。

“……”今晨默默朝裏挪了個座位。

周圍一起嘮嗑的工作人員識眼色，自覺離開大巴下去聊天，不一會，車內剩下他們兩人。

十月份末的天氣，正午餘溫未褪，大巴內開著冷風空調。

昨晚熬到兩三點才睡，休息時間不足三個小時，陸歸也有些吃不消。

他闔上眼簾，捏了捏發脹的鼻梁骨，打算靠在椅背上小憩一會兒。

今晨有意放緩呼吸，側過頭看見人已經睡過去了，只不過環境太差，睡得不是很安穩。

她往邊上蹭了蹭，想給他留出多點空間，誰知下一秒，肩膀處靠過來一個重物——

陸大導演矜貴的腦袋。

今晨瞬間坐直，垂眼看過去，他纖長的睫毛映入眼簾，濃密的讓她一個女生都自愧不如。

兩人的姿勢一直保持到場控來叫場，長時間靠在瘦削的肩頭處，陸歸也腦門中央留下個顯眼的紅印。

今晨忍不住笑出聲，接收到他略帶疑惑的目光，笑得更歡了。

她憋笑指向他的額頭，“紅了，有點搞笑。”

陸歸也隱忍的閉了閉眼，伸手狠狠拍了下她的腦門。

今晨倉皇後退一步，沒躲過，憤憤擡起頭，臉上就差寫滿四個大字：你敢打我？

陸歸也翹起嘴角，非常滿意他的傑作，“我大概知道是什麽樣子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是個狼人。

開機儀式繁雜冗長，等到所有致辭完畢，演員點香，今晨和程亦歡依次完成，所有程序結束，到場的媒體一窩蜂湧向陸歸也和執行導演。

今晨縮回大巴車裏，耐不住好奇心，打開車窗聽他們采訪。

談及這次主演選定，她豎起耳朵想聽聽陸歸也怎麽回答。

記者：“陸導已經有兩年不啟用新人，這次的主演選定有什麽深意嗎？”

陸歸也臉上沒有表情，依舊好脾氣回覆：“今晨是個可塑性很高的女孩，她適合這個角色。”

答案很官方。

記者又問：“那陸導的意思是您想捧紅她了？”

今晨納悶，將陸歸也那句話從腦海中過了兩三遍，她怎麽沒聽出要捧紅她這個意思。

程亦歡坐到她旁邊，明顯聽到了剛才記者的發問，“他們需要話題抄熱度，沒有意思也非得說有意思。”

今晨揚眉，“你和沈南渡的CP也是這種胡編亂造出來的？”

程亦歡：“無風不起浪，對彼此有益就炒唄。”

那端，陸歸也思忖幾秒，以往這類問題不需要答，在眾人以為會被忽略掉時，他頷首笑道：

“沒錯，我想捧紅她。”

眾人嘩然。

今晨楞住，擱在腿上的手握成拳，小聲嘀咕一句：“難不成沒睡醒……這故意制造噱頭他看不出來？”

程亦歡入行多年，比她懂這圈子裏的道理，唉嘆一口氣，自己是沒這個好福氣，有大樹在背後撐腰。

陸歸也把話拿到明面上來說，實則是警告其他人不要妄圖動他看好的姑娘。

陸大導演的心思城府，一般人可比不上。

下午三點鐘，官博發布定妝照。秦晉吊兒郎當叼著一根牙簽，手機轉交給今晨，“你看看，這照片和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似的。”

今晨瞥了眼，義正言辭糾正他:“本來就是十七八的小姑娘好嗎？”

秦晉上下打量面前的姑娘，目光有意無意掃過她毫無起伏的胸部，一本正經點頭，“如果按身體發展程度，你的確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。”

今晨抄起手邊的抱枕砸過去，“你往哪看呢？”

言罷，熟練登錄微博賬號，摸到官微下面轉發定妝照微博，附帶一句：“大家好，我是今晨，請多多關照。”

多麽中規中矩的問候方式。

今晨忍不住給自己點讚，手機擱到一遍，繼續翻弄手裏的劇本，一個小時前執導發來兩張飛頁，明天臨時添加上的戲。

她今天晚上得背過，好在臺詞並不是很拗口。

半晌，手機不斷顯示微博通知，一連串的提示音打斷今晨的思緒。她返回微博頁面，看見粉絲數字，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眶，又重新數了一遍。

數字還在不斷增長。

轉發一條定妝照微博而已，太誇張了吧。

等秦晉從隔壁房間回來，今晨拉住他衣擺，眨巴眨巴眼問：“秦哥，你是不是找人給我刷粉絲了？”

秦晉抽出她手機扔回桌上，“乖乖看臺詞，看完我就告訴你。”

“……”嘁。

今晨嗤聲，小聲念叨：“總不能是哪個千萬大v轉發了我微博吧。”

秦晉翻報紙的手一頓，擡了擡眉，不置可否。

今晨開始專心背臺詞，三個小時，微博粉絲量再次翻了一倍。

基數小，增長率明顯。

她戳開轉發欄，排在最上面的竟然是坐擁千萬粉絲，經久不愛發微博，連劇上映都懶得宣傳的陸大導演，這次破天荒轉發了她的微博，像是回應她那句話似的附帶一句：

你好，今晨。

四個字，言簡意賅，卻處處表露出一種“這個女人，被我包了”的感覺。

***

第二天一早，《神的殘次之作》開拍，今晨和程亦歡的戲份為主，淩晨五點鐘到化妝間化妝，程亦歡困得睜不開眼，打哈欠的功夫弄花了化妝師精心描制的眼線。

今晨的妝偏濃，一頭長發披散著，為了符合女主不良少女的人設，校服裙擺被改短了一截。

兩人化完妝，坐外景車去S大附中。

女一女二是同母異父的姐妹，今晨飾演的姐姐在父母離婚後長期受父親家暴，性格偏執執拗，而程亦歡這個角色表面乖巧可人，其實心裏算計著另一套，非要把漂亮姐姐那套醜事給抖出來。

場控處理完現場，執行導演簡單說了遍戲，“這個地方是矛盾沖突點，小晨你的感情要到位，但是別太做作。”

今晨一本正經點頭，“我知道了。”

陸歸也站在控制臺前，穿一身黑色衣服，隱在晨光熹微間看不清楚面色。

程亦歡那邊準備好之後，執導示意各部門第一場打板開始。

學校天臺，秋風凜冽，今晨穿夏季校服敏銳地感知到一股寒意順著腳後跟往上攀爬。

她屏息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女孩，懶洋洋靠著欄桿，“你找我有事兒麽？”

程亦歡往前幾步，拔高音量說：“你別再禍害陳奕了，他還要學習考試，他和你不一樣的——你憑什麽要禍害他的人生？”

沈南渡飾演的男主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，而今晨則飾演不良少女，活在兩個世界裏的兩種人，在命運的驅使下產生交集。

今晨閉上眼，再睜開時，眼風更加凜冽，“禍害他的人生？你又是站在什麽立場上指責我呢？”

……

兩人的戲份拍攝順利，陸歸也沒喊過幾次“cut”，剩下的對手戲需要等沈南渡進組再拍。

今晨樂得清閑，窩在酒店一直到周六，執導發短信讓她去導演房間講一下男女主的戲份。

自從戲開拍，陸歸也很少單獨找她，像是刻意避嫌，怕有心人拍下視頻造成不好的影響。

今晨翻出劇本趿拉著拖鞋出門，正巧碰上沈南渡和他助理。

她停住，揚了揚手裏的本子，“要一起去嗎？”

沈南渡交代助理一句，轉頭看向她，“等我回去拿本子。”

助理咦聲，摸向口袋，“沈哥，房卡在行李箱裏，我現在去一樓拿。”

沈南渡恨鐵不成鋼敲了下他腦門，“算了，我先和小晨看一份。”

今晨點點頭表示沒有問題，邁開步子領他去陸歸也的房間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